回到母亲让我在两位朝廷重臣之子中选择一人成婚的这一天。

我看着两家送来的信物，直接摇头：

“这两人，我谁都不选。”

“不选？为什么？”

“因为......”

这两人，上一世，我全都嫁过了。

1

周家家主，陆家家主，还有我爹均是朝廷重臣。

因为关系好，我们三家的孩子从小便一同玩耍，一同读书。

周家的嫡长子是周书城，陆家的嫡长子是陆云。

而我爹爱我娘如命，别说偏房，房中侍妾也没有一个，所以我娘只生了我哥和我。

我是沈家的嫡女，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儿。

从我懂事那天起，我就知道，为了家族，我将来要在周书城和陆云之中选择一个作为夫婿。

上一世，我优先选择了温润如玉的周书城，本以为可以和他举案齐眉。

可嫁给他两年，他都没碰过我一下，反而日日宿在了夏莲的房中。

就连参加宫宴，也要带着夏莲一起。

后来，宫宴上出现刺客，周书城为了保护夏莲受伤，最终不治身亡。

周家马上扶持了嫡次子上位，我的联姻失去了价值，守了三年寡后，在母亲的建议下，我又嫁给了陆云。

婚后，虽然我始终没有生下嫡子，但陆云却一直护着我，也算相敬如宾。

直到六十年后，陆云油尽灯枯之际，他意识模糊，浑浊的眼珠望着空中喃喃：

“夏莲，如果你是沈家的嫡女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自己两次嫁人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甚至在怪我占了他们心上人的位置。

而夏莲，只不过我的丫鬟，一个家生奴才！

我不明白他们喜欢夏莲什么，明明她既无家世，也无才学......

但上一世的教训已足够刻骨铭心。

一辈子都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又受人蒙骗的日子我过够了。

这次，这两人我谁都不会选。

既然女子一定要成亲......

“母亲，我想嫁给抚北小将军，顾知州。”

思虑良久，我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顾知州？”

母亲惊愕：

“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如今更是远在漠北，怕是数年内都无法回京，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嫁给他？”

母亲说的没错，以顾知州现在的身份，的确配不上我这个军机大臣的女儿。

但我知道，八年后，顾知州便将成为天下无人不知的镇远大将军，匈奴被他彻底赶出漠北，数十年不敢再犯边境。

彼时，就连父亲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如果能够和顾家联姻，日后沈家在朝中便也多了一份帮扶。

而且......顾家人丁凋零，对女子也不似其他世家那般严苛。

前世，我一辈子都被困于后宅，终日操持内院，服侍夫君，这次，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了。

想到这，我认真道：

“父亲如今已位极人臣，若是再与其他重臣联姻，皇上现在可能认为是喜结连理，但时间一长，难免会猜疑父亲结党营私之嫌。”

“而顾家远离朝堂，顾知州又少有兵权，虽说不能为家族助力太多，但却可以避免太过招摇，成为他人的靶子。”

“母亲，我们家如今已荣耀至极，女儿认为，比起继续壮大，如今让家族长盛不衰才是要事。”

母亲和父亲对视了一眼，随即便直接去联络顾家。

这是被我说动了。

我松了口气，正要起身，陆云和周书城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沈念，马上你便要及笄，你选好谁做你的夫婿了吗？”

周书城目光殷切，但只是在我身上停留一瞬，便四处扫视。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这种行为蒙蔽，以为他是心悦于我，所以才会先选择嫁给了他。

如今看来，他所期盼的，不过是能陪嫁过去的丫鬟夏莲罢了！

而我，哪怕是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没能在他们心中留下一点的分量。

心口忽然有些发堵。

对上两道期盼的目光，我扯了扯唇，干涩道：

“选择谁，等到我及笄那天，你们就知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尖叫：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门外一片吵杂。

脚步声，惊呼声混合在一起。

当听见落水的是个丫鬟时，陆云和周书城两人顿时浮现几分焦急。

陆云随手抓住一个家丁。

在从对方嘴里听到夏莲的名字时，两人都神色大变。

下一秒，更是直接冲了出去。

生怕慢一点，便会错过拯救心上人的机会。

我看着那两道转瞬消失的身影，自嘲一笑，随即默默回了闺房。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嫁给顾知州，那许多漠北要用的东西也都该重新准备了。

漠北苦寒，衣物喜被等都要比京城用的厚重。

我闷在房中忙碌，一直到用饭时，我才又看见陆云两人。

他们一左一右地站在夏莲身旁，有说有笑，注意力全都在夏莲身上，以至于我走到了身前，都没有发觉。

“小姐！”

直到夏莲惊呼，陆云两人这才终于发现了我，同时脸色微变。

“沈念，你别多想，我只是......”

陆云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夏莲大声打断：

“小姐，你千万别误会，陆公子和周公子是找奴婢询问您选择嫁给谁，绝对没有别的事。”

陆云见状，立刻跟着改口：

“是啊沈念，夏莲是从小就跟在你身边的丫鬟，所以来问她，还有刚刚，我们也是怕你伤心，才会下水救她。”

上一世，他们也是用着同样的解释。

明明既拙劣又漏洞百出，可当时的我竟然会信了他们的鬼话。

甚至还因为怀疑过他们而觉得愧疚......

上一世的我，真是太蠢了！

这次，我只是懒散开口：

“我又没有说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急着解释？”

三人身体一僵。

我却懒得再看他们的表演，越过了他们，直接去了饭厅。

大约是察觉了我态度的变化，一连几天，陆云和周书城都没有出现。

这几日，父亲已和顾家的人提了亲事，又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去了漠北。

不论是顾家人还是顾知州，对这桩联姻都没有任何异议。

婚礼定的时间虽然还早，但为了不耽误婚期，待我的及笄礼过后，我便要跟着送亲的队伍出发。

不知不觉，便快到了及笄的日子。

这日，我刚和母亲商议完带去漠北的丫鬟和婆子，陆云和周书城又不请自到。

两人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沈念，你究竟选择谁......”

话还没有落下，夏莲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几乎是瞬间，两人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对我呵斥道：

“沈念，小莲她才刚刚落水，身子还没养好，你怎么就又让她伺候了？”

“就是，你知不知道，过度劳累很可能会让她落下病根的！”

听着两人脱口而出的话，我只觉得心口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

可当初我嫁过去，没有一日不在操劳。

便是得了风寒，也在他们的催促下继续打理家事，从没歇过一日。

原来......他们也知道大病之后过度劳累对身体不好啊。

心口疼的发皱。

我看着陆云和周书城，很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心。

可那毕竟是上一世的事，他们根本就不记得。

就算记得，应该也觉得他们做的没错吧。

罢了！

他们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不，是眼里没我，一切对我的好，都只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的假象而已。




我又何必对他们多费口舌。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选择谁了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们，知道结果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陆云和周书城两人顿时被我的话吸引。

目光同时落在了我的身上。

若是没有重生一次，我只怕又要以为这两人是期待和我成婚。

而现在，我知道他们期待的是丫鬟陪嫁过去的夏莲会成为谁的陪房。

只可惜，这一世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选择......”

‘砰！’

夏莲忽然倒在地上，她端着的茶杯也摔的四分五裂。

茶水更是直接溅到我的手背上。

‘嘶——’

滚烫的温度让我忍不住抽气。

而陆云和周书城根本没看我一眼，早已冲到了夏莲身边。

“小莲！你怎么了？”

“你怎么昏迷了？快睁开眼，说话啊！”

“府医呢？快叫府医！”

两人慌乱的大叫。

周书城更是愤怒地看向我：

“小莲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沈念，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还是周书城第一次在我面前撕下了儒雅的伪装。

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对我吼叫的同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夏莲，嘴角上扬，无声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昏迷的人，还会笑？

我甩了甩手，来到三人身边，一脚便踩在了夏莲的手上，脚尖扭动——

“啊！”

夏莲叫声凄厉。

一股大力传来，我直接被周书城推开，重重的摔在地上。

“沈念，你失心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呵！”

我跌坐在地上，身上一阵钝痛，但和心痛比起来，这些疼痛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当看向周书城时，我还是仰起头，硬生生逼回了眼泪，一字一句的开口：

“我做的还不明确吗？夏莲是我的家生奴才，身为主子，我想做什么直接便可以做，还不需要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而且......”

我默默扫了一眼已经停止惨叫的夏莲：

“让她从昏迷中醒来，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你！”

周书城怒火更胜。

他瞪着我，最终道：

“沈念，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以前你只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可现在，怎么会如此恶毒？”

“周公子，你不要这样说小姐，她说的没错，我一出生就是小姐家的奴才，不管小姐对我做什么，我都得受......”

夏莲垂着头，眼泪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掉。

擦拭眼泪时，又露出了红肿的手指。

陆云按住了夏莲的手腕，一边帮她擦泪，一边心疼安慰：

“什么奴籍不奴籍，这些都不是你能选择的，你这么善良，根本就不应该承受这些。”

“我这就带你去看伤去。”

“可是，小姐她不会同意......”

夏莲依靠着陆云起身，害怕地看了我一眼。

“我朝律法鲜明，便是死囚也有看病的权利，你落水后本就应该休息，现在去看大夫，没人敢说你什么！”

陆云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抱起夏莲大步离去。

周书城还想谴责我，但看见夏莲离开，犹豫后还是追了出去。

出门前，再次留下一句话：

“沈念，你今天真是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