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宋闻时成亲已有几载，他待我极好。
可我却知道他心系良人，对我的那些好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心里头一直牵挂着的都是他的白月光，当今皇后，他亲哥哥的发妻。

宋闻时一直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我爹爹是皇子们的太傅，平日里负责教习皇子公主们读书写字，我与姐姐应着他的职务之便，也和他们在一处听学。
我的姐姐故浅是府里庶出的姑娘，可能是因着出身不高的缘故，她懂事的很早，她的母亲去世后，便由我母亲抚养，平日里总是一副乖乖的，温温柔柔的性子，惹人怜爱。
读书学习时也总更能惹人喜欢，从小刁蛮惯了的我则没那么讨人喜欢。
“故芷，你咋不和你姐姐学学呢，瞧瞧人家，再瞧瞧你，一身大小姐脾气。”
五皇子宋渊总这样子调笑我。
这时候我便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故浅是我姐姐，她那般好，就是要有好多人喜欢才对呢。
在众多皇子里面，宋闻时是最出挑的一个，且撇开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不说，还能文能武，爹爹也总是夸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故浅被人围着夸赞，搭话的时候，宋闻时便不远不近的看着，我站在故浅的身边，时不时能和他对视一眼，我看得懂他的眼神，那是对极喜欢极喜欢的人才会露出的神色。仿佛一汪深潭中蓦然开出花来。
可看向我时，那道目光便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离故浅远点。
在他眼里，姐姐就像是一层不染的天使，温柔美好，我嘛，大概就是无恶不作的恶鬼了。我是应该离她远点。
可我偏不，我偏不让他如意。
他大概不知道，我看他的眼神与他此刻如出一撤吧。
我挑衅的冲他扬扬眉，挨得离故浅更近了些。
他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丝不自在的表情。可我赌他不敢发作出来。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宋闻时。
当今皇帝子嗣众多，而宋闻时无疑是最不受宠的一个。他没有发作的资本。
学识出众又怎样呢，太子之位终究不会是他的。
故浅和宋霆成亲的那日，宋闻时专程来府上寻了我一回。
“故芷见过三殿下。”
我低眉顺眼的向他行礼。
他眼底显然有怒意，居然还没有发作出来，也真是能忍啊。
我啧啧啧递了杯茶过去。
“事已至此，殿下还是早日放下的好。”
“故芷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讲这样的话，浅浅嫁与皇兄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他冷笑着甩开我的手，杯里滚烫的热水洒出来，烫的我手一抖。
若是换做平日我早就恼了，可今日不一样。我心情很好的拾过一旁的手帕，耐心的给自己擦拭起来。
“殿下有空来找我的麻烦，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我叹了口气，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
宋霆如今被封了太子之位，又娶了太傅家的姑娘，宋闻时想与他争，可是得好好想想对策了。就算他无心争，宋霆也必然将手伸向他，若是不想想对策，自保怕都是问题了。
“故芷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他甩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了。
我懂他的意思，京城中待字闺中的女子本就不多，故家也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姑娘家，故浅嫁与了宋霆，便只剩下我了。宋闻时的选择只有我了，他只有娶了我，下一步才好走。
其实故浅嫁给宋霆这件事，真不能怪我，我故芷再不堪，也不会算计姐姐的亲事，况且她是宋闻时喜欢的姑娘，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我自然也是不会害她的。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宋闻时没本事，得不到太子之位。
故浅野心勃勃，早在太子未立时便已经私底下与好几位皇子暧昧不清了，看着有了些苗头，便知趣的选择了宋霆。也就宋闻时傻，到现在还觉得她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
在深宅大院里头长大的人，哪有什么心思单纯的呢？
宋闻时不过离去几日，便带了聘礼上门提亲来了。
我捏着纱扇，端坐在屏风后面，蓦然抬头间，便看到了他对我冷冷的笑着。
明明是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却偏偏笑得那样叫人害怕。
我忽然感觉胸口沉闷的难受，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一样，有好冷好大的风使劲的往那个洞口里灌。
我深吸一口气，偷摸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一个人转到了后院。
“故芷姑娘。”
我疑惑的看向喊住我的人。


“不认识我了？我是宋渊啊。就是念书老逗你的那个。”
我想起来了，五皇子宋渊。
“见过五殿下。”
“免礼吧，你我曾是同窗呢，私底下便不必有这么多礼数了。”
我抿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是皇嫂喊我来的，她说有个物件落在府上了，恰巧我要陪三哥过来，就顺便来帮她取一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
“姐姐可有说是什么物件？”
“说是一个首饰盒，就放在床头柜上，劳烦姑娘帮我找找了。”
“殿下客气了。”我低头福了福身。
找到首饰盒的时候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也不知是什么首饰，故浅藏得这样神秘。
可他还等在原来的地方。
“应当是这个了，姐姐房里只有这一个首饰盒了。”
我顺手用帕子擦了擦盒子上的灰尘，递给他。
“多谢姑娘了，我这下子终于可以去交差了。”
他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双手接了过去。
我闻言低声笑笑。
“若是殿下不愿意，怕是也没人能够胁迫的了殿下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的。”
他的目光澄澈而明净，一点也不像是在皇宫中长大的人。
宋闻时来向我爹爹提了亲后，我们的婚期也很快定了下来。
我爹爹曾是教导皇子们读书习字的太傅，威望不小。我的婚礼自然是该大操大办的。
我与宋闻时成亲那日，十里红妆，炮竹声响个不停，宾客络绎不绝。
京城的百姓都说，宋闻时对新娶的姑娘宠爱有加，故家小姐这回嫁到了个好人家。
可我知道，这不过是他做给外人看的表象。
成亲那日，他喊退下人，逼我看着他与别人欢好。
我冷眼旁观着，眼里的神情破碎破碎再破碎。
那是一个青楼女子，和故浅一样，眼底有一颗小巧的泪痣，好不惹人怜爱。不过几日，他便将她纳入了王府，收作了小妾。
婚后他一直不曾碰过我，一次也不曾踏足过我的院子。但我院里的好物件却是一样也不少，他也常常赏赐我许多珠宝金钗。
我有足够的自信认定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因为他还需要我，只要我还有用，他就留下我。
这像是无形中的交易，他给我王妃的名分，而我的身份足够让朝中一些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将手伸向他。
我窗前的金笼子里关了只鸟雀，那是宋闻时特意命人抓了来送到我院子里的。我知道他的意思，我确实就像是这笼子里的鸟雀。永远被困在一方天地里。
即使贵为太傅府上的嫡女，我也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光鲜亮丽。我娘亲靠着母家的势力稳坐正妻的位置，可父亲并未将所有心思放在她身上。日日留连与其他的院子，直到母亲有了我之后，父亲才偶尔来瞧瞧母亲。
所以，每每父亲宿在了别处时，她便会鞭笞我，可怜却又殷切的希望父亲能从我身上的伤痕注意到她。
我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我从来没有从那个女人身上感受过母爱，我仿佛只是她争宠的工具一样，我恨极了这样的生活，也恨极了我的母亲。
嫁给宋闻时不过是换了一个囚笼而已，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见过王妃娘娘。”
新封的小妾仗着自己有几分恩宠，再加之新婚那天亲眼见着宋闻时给我难堪，料定我是个不得宠的妃子，不过安分了几日便来我院里挑衅来了。
我把目光从金笼子上收回来，挑眉懒懒的看向她。
她直直的站着，一副很嚣张的样子。
“噗。”我嗤笑出声。
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妾便敢来给正主甩脸色。
“你笑什么，王爷根本不喜欢你，你迟早是要走的，不如给我让位，我兴许心情好，还能赏你口饭吃。”
赏我口饭吃？
我是真的不理解，一个毫无背景家世的青楼女是怎么敢讲出这样的话的。
我不紧不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稍稍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女便一脚将她踹倒在地，顺带赏了两耳光。
“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王爷最宠爱的人！”
她一脸愤怒和难以置信。
真是可怜，居然想要将自己的人生赌在一个男人的宠爱上。


“真蠢。”我像是看小丑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一没家世背景，二姿色平平，不过是仗着男人的几分宠爱就敢来我故芷这里来撒野？”
“还真当这王府和你那青楼一样，靠着点不入流的手段就可以让你高人一等了？”
“故芷！你真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眼里只有金钱地位吗？”
我愣了愣，宋闻时来得还真是时候。
不过他讲得这话就有些好笑了，他若是淡泊名利，不慕虚名，不屑争名图利，那他违背本心娶我干什么？
“王爷你可算是来了，我本来是想来给王妃请安的，可没成想王妃娘娘好像心情不好......”
我冷眼看着她抽抽噎噎的扑进宋闻时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故芷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来动我的人，把你那些从故府带出来的东西收一收，阿沁不是你，心思深沉。”
不是我？心思深沉？
他估计还不知道，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正是因为这些东西离开他的吧。
真是可笑。
“是，王爷。”我顺从的欠了欠身，扯得身上的衣服一动，恰巧勾勒出我窈窕的身线，姿态好不妩媚。
再抬首时，果然见到他眼里涌出浓浓的厌恶。
是了，他最是讨厌这些小女人的把戏了。
我自嘲的笑笑。
“明日母后在宫中设宴赏花，你随我一起去。”
他语气生硬的说完，便揽着怀的姑娘扬长而去，走了几步远了，也还依稀能够听见他轻声细语安慰的声音，那是我从未感受到的温柔
宴会是在晚上。
宴会布置的很好，这些事情皇后应当都是交给故浅来打理的，她做的确实不错。
夜色凄凉如水，姐姐细心的安排人在花朵的周围布了灯，暖黄色的灯光闪烁在御花园的
各个地方，零零散散的，有点像萤火虫。
故浅就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不用看也知道，宋闻时这会儿一定在偷偷的看她，从小他不就是这样的嘛。
我心底忽然冒出一股无端的嫉妒。
我知道我这会儿的表情一定丑陋至极，嫉妒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就像是我母亲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宋闻时身边。
御花园被故浅布置的很漂亮。路边有灯点着，即使没有宫女掌灯也不会看不清路。
她还真是心灵手巧。
我正打算往回走时，假山后面却突然传出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故浅和宋闻时。
“浅浅你受委屈了。”
委屈？人家的日子可好着呢。
“浅浅没事的，朝廷明枪暗箭的，殿下才要更小心些才是。”
女人的声音温软柔和。
我捂着胸口，没心思再听他们继续温言缠绵，转身离去。
“唔，又见面了。”
一道干净好听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只顾低头走路，竟不知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是宋渊。
“故芷见过殿下。”
我连忙退后几步，对着他行礼。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没事。
“皇兄让我来寻皇嫂，你刚刚过来有看到她吗？”
我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如果我告诉他故浅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假山后面和宋闻时私会......
“没有，我过来一路上都没瞧见什么人，她应该不在这边吧。”
他点点头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没想到我自己会这样回答他，明明告诉他，戳穿故浅伪善的面孔是我想做的才对。
可是他这么明丽干净的少年见到那些肮脏阴秽该有多难过啊。
我回到宴席上时，宋闻时也已经回来了，神色如常，只是瞧着没有平日里那般吓人了。
我这会儿可算是知道故浅让宋渊拿的首饰盒里装的是什么了。
那是曾经在京城很流行的一种银饰钗子，看着很素净，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上面雕刻了许多复杂精美的图案。
宋闻时送给故浅时，她私底下还曾向我抱怨这钗子丑呢，我还向她借来戴了一天呢。
现在那钗子就戴在她头上，她演的居然这么好，好到没有人可以识破她的伪装。
当初还真是小瞧她了。
正当我想要倒杯酒喝时，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闯出来一群黑衣人。
宴会上顿时乱作一团，为首的人剑头直指宋霆。
故浅挡在了前面。
那把剑直挺挺的插进了她的腹部，鲜血直流，她软软的倒在了宋霆的怀里。
我就站在宋闻时旁边，我分明看到他的手猛地一抖，人都差点冲出去了，却又忍了下来。
“殿下心疼了？”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捏着我手的力道陡然变大，差点没把我的骨头捏碎。
“故芷你别太过分了。”他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股巨大的失望感袭来。
真蠢。
事情都到这儿了，他居然没发现这是一场故浅为了获得宋霆信任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过分？”
我有些可笑的望着他，带着点挑衅的意味，踮起脚贴近他的耳朵。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过分。”
“啊呀，姐姐没事吧。”
黑衣人已经都被一一制服了，我挣开宋闻时，小跑几步赶到故浅身边。
她也是真的狠，居然让那些人下手这么重，腹部流出的血液几乎将衣服浸湿。
“姐姐的发钗掉了。”
宋霆焦急的把故浅抱起来时，我不咸不淡的从地上捡起了那枚不起眼的发钗。
那是宋闻时送给她的那支。
他一愣，便步履不停的抱着故浅往寝宫奔去。
可我只需要他这一瞬间的怀疑就够了。
那支钗子我顺手交给了一旁的宫女。
虽然这种钗子曾经很流行，但在京城贵女当中却并不多见。我只需要让人注意到她有这么一支钗子就够了。后面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替我去做。
宋闻时简直要被我气疯了，他的脸色冷的叫人害怕。我几乎是被他拖着上了马车。
我被他拽下马车，他一句话也不说便大力的扯着我走。
一把将我摔在我院子的地上。
我咧嘴笑起来，心情很好的欣赏着他脸上的怒气。
“殿下不是说我过分嘛，我若是不让殿下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过分，岂不是很对不起殿下。”
“我本以为你只是大小姐脾气，骄纵了些，没想到你是心思这般歹毒的人。”
“你可知这样会给浅浅带去多大麻烦！”
他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扯起来。
我挣开他，酿酿锵锵的稳住身形。
“你既然能够与她暗通款曲，就应该清楚这被发现了会给她带来麻烦。”
“私会的时候你不是就应该想到这些嘛，怎么，这会儿要把这个罪名扣到一个弱女子身上？可真是个懦夫，怪不得我姐姐看不上你。”
“宋闻时你就是个懦夫！”
我咯咯笑起来，笑得东倒西歪，战都站不稳了。
脖颈却突然间被人掐住了，一股猛烈的窒息感袭来。
那股力量越收越紧，我感觉到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睁眼看着他的脸，那股熟悉的失望感又一次涌上心头，眼睛涩涩的，有水从我眼角滑落了下去。
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他。我绝望的想。
他好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猛然间松开了手，眼里的厌恶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弯腰猛烈的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好多好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他甩下这句话就甩袖离去。
没过多久，我就从下人的嘴里得知，大殿下与王妃大吵一架。
至于缘由嘛，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那支钗子。
像故浅这样的人，身边想来不缺少这种巴不得她不好过，处心积虑想找她差错的人。
那支钗子一旦被人注意到，想要查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再简单不过了。
宋闻时绝对会来找我麻烦。


我太了解他了，他看上去光鲜亮丽，可背地里却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从未手下留情过。他心爱的女人，因为我遭了殃，他免不了得来给我找点不痛快。
可过了几日，他都不曾踏足我的小院。
想想也对，我这么做，离间了故浅和宋霆的感情，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过了段时间，我便眼尖的发现，宋闻时的书桌上摆了那个曾经属于故浅的首饰盒。
他见我瞧那个首饰盒，大方的朝那儿扬了扬头。
“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我没有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习惯。”
“你之前不是戴着挺开心的嘛，在这里装什么清高，你不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嘛。”他不屑的嗤笑道，把首饰盒使劲塞进我的手里，力道大得磕伤了我的手。
我不得不收下。
那个首饰盒被我随手甩在了我的院子的角落里，或许哪天会被哪个下人捡去用吧。
我与宋闻时夫妻不和，争吵不断的事情在京城传了个遍，我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那些曾经讲着我们好话的人，这会儿话锋一转，全说起我的不是来。
我不过出门喝个酒，酒还没和几口呢，有关我的风言风语倒是听了不少。
“那故府的二小姐啊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也难怪我们三殿下受不了她。”
“是啊是啊，我听说那女的从小就心狠手辣，苛待下人。”
“本来我们三殿下和故浅小姐多好的一对啊，就是因为这个女的，生生被分开了。”
......
还真是连吃饭喝酒都不让了。我不由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宋闻时这些年给自己经营的形象倒真是可以啊，京城百姓数千人，竟无一人看出他虚假皮囊下的肮脏腐朽来。
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宋闻时我真是好了太多了。真是一群瞎子，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就在这里胡言乱语起来了。
我放下酒杯，抬眼望了望一直站在一边的侍卫，对着讲话最大声的那个男子偏了偏头。
他立马会意，长腿一扫，桌烂人散，剑都不曾出鞘，不过几招，那人便被制服了。
我好整以暇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心头杀意弥漫，他其实也没说错，我确实心狠手辣，残暴不仁。
俯身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刻，我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宋闻时那晚也是这么掐住我的，那股如出一撤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我忍不住收紧了我的手，用力用力再用力。
半跪在地上的男子瞪大了双眼绝望的看着我。
我透过他的眼眸看到了我的脸，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眼尾挑红，一张刽子手的脸。
那夜，我是否也是这般绝望的望着宋闻时的呢？
恍恍惚惚的，我突然间失了想要杀死他的想法，像是虚脱了一样，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来。
我不由得就松了手。
场面又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吵吵嚷嚷的，大家乱作一团。
今日过后，京城对于我的评价估计会更糟糕了。
我酿酿锵锵的后退，一转身就看到了宋渊。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我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他像哄小孩那样拍着我的背，轻声哄着：“没事的，别怕。”
我没有害怕，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挣出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
“我刚刚想杀了他。”
我没有多好，我只是个会杀人的刽子手。
宋渊，离我远点吧。
越远越好。
“可我看到你后悔了。”
他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目光澄澈。
“离我远点。”
你太干净了，我怕会弄脏了你。
我看到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我顾不上这些了，转身就往回跑。
街上好多人啊，其实我不想回去的，可除了回去，我还能去哪儿呢？
跑着跑着，我就流出泪来，流了好多好多。